来源：任泽平

企业家精神，是敢于梦想、勇于探索、不懈追求卓越的代名词。在当今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它更被赋予了新的内涵。

9月2日，任泽平博士与李国庆先生展开一场关于“创业之路与企业家之魂”的深度对话。为我们剖析当前经济形势下的创业机遇与挑战、创业路上的心路历程和宝贵经验。

对谈文字稿见下方

大咖会客厅

创业之路与企业家之魂

任泽平：那么我们就先从李老师的创业经历开始聊。李老师这一路都很成功，从北大的学霸到创办当当。如日中天的时候，腾讯想把所有的流量倒给当当，但是被国庆老师拒绝了。您给我们讲讲这个故事吧。

李国庆：当年我们在汉能陈总的促成下见面了。他们原来自己做电商，想跟京东竞争，烧了很多钱，结果干的不好，后来还是想当投资人来投我们。我们俩谈了一晚，回去他跟团队说，“谁说李总不好打交道，我觉得李总特讲理。”然后他跟我打电话说，“你要让我们占到33%，我们的流量就都免费给你。”我说，“你家除了游戏就靠广告挣钱，别免费，给我二折就行。你们也别占33%，占25%行不行？”结果投资的汤总，也是大咖级的人物，又到办公室找我，想要同时把他们投的目前正在巨亏的五六家卖东西的网站都并给当当，我拒绝了。因为我们就会做垂直，比如把图书规模再发展一两倍。这时就暴露出，我们忘了资本市场的玩法这个问题。我们拒绝以后，他们就一定会投竞争对手。当时京东巨亏，快坚持不住了，想上市。结果他们就投了京东，先拿了两个亿，占了很大的比例，然后上市承诺买十五亿美金。京东上市估值就有三百亿美金。

后来我还专门问过刘强东，他说要用资本市场来管理企业，其实就是资本市场的并购重组。找一个懂资本市场的CFO很重要，要做到三件事，counting、controller和banker。一个好的CFO，融来资了吗？投好资了吗？发生过并购吗？不懂资本市场怎么行？当时我始终忙着进销存运、顾客体验、技术创新，其实还是实业的思维。我们要敬畏资本。

任泽平：我们接着往下讲，我觉得当当在当年非常成功。2010年京东、阿里还没有上市，当当是第一个上市的，而且市值突破100亿。有些时代因素不可复制，但是底层的逻辑包括企业的方法论层面，可能有一些共性的东西。请李老师跟我们分享分享。

李国庆：有人说现在太卷了，你们赶上时代红利了。其实我们当时竞争更激烈。当当上市前我们也烧了四千万美金。当时大概有十家电商企业，两年亏掉三番，我坚持下来了。后来我们又跟阿里竞争，跟进军中国的亚马逊竞争，跟京东竞争。其中的共性是我始终坚持手中的垂直赛道。我过去是做图书的，但是又拥抱互联网。我觉得我对供应链和图书领域理解比较深，这是我能扛住的原因。但是也存在问题，按理说当时我们每年有3800万活跃用户，实际上扩张都是亏损扩张，应该融更大的钱，结果错失了十年的良机，因为我太热爱一个行业了。

任泽平：其实国庆老师大学毕业做的第一份工作，就跟图书有关。他在这个领域一直非常专注，只不过后来积极拥抱了互联网。

李国庆：互联网电商的赛道是只有第一风光，第二是凑合。第三，可能是用三五年换一个老三。如果我当时拿了钱去干百货，我想人家可能赌刘强东或马云，一般资金不见得赌老三，也有可能当当今天已经不存在了，这个没有定论。

任泽平：当然历史不能重演。但是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会不会融一大笔钱，除了图书之外，也all in百货？

李国庆：好问题。我现在做直播电商，其实还是零售。我试过做服装，当时当当两年间服装年销售额三十亿，是赚钱的。第二年的时间，技术产品总监成为了服装事业部的总经理。那时候我们的女装是京东的三分之二，跟京东很接近。所以我在想，如果重新做，我只做两类。只做两类人群也行，做两个品类也行。当当在做不做百货当中纠结摇摆过，先是大发展，然后又裁人，后来又发展，时间就错过了。

任泽平：我觉得这对我们很有启发。机会是永远有的。另外，不要想着一口就吃成一个胖子。当机会来的时候，也要乘势而上，就像当时腾讯来敲门，不应太保守。那么现在的年轻人如果创业，你有什么建议？比如说从哪个地方出发？怎么搭团队？怎么设计商业模式？

李国庆：我们那个时代很大一部分商业模式的核心是美国的。但是不能对这些模式进行想当然的复刻。有些公司做中国分公司为什么失败了？我就说一件事。当当干到第四年的时候，我的投资人IDG从美国来，当时来的是一位匈牙利裔的投资大佬，跟我们聊完以后，回去说当当没前途，因为发明了货到付款。当时没有网上支付，邮寄汇款又很麻烦。我们测验的时候发现货到付款没什么大碍，退货率也就3%。这其中一半是我们的包装破损。以至于当年经济学家拿当当做样板，说中国电商是“自行车上的boy”，意思是“自行车boy”撑起了中国电商。如果要让美国的快递员算账，对他们来说很困难，而我们的快递员按着订单收钱很方便。所以说这里面不是简单的复制。

十年前，一批基金疯了一样复制美国模式，认为只要在美国打通的事，在中国一定能打通。中国人口基数大，经济发展了三十年，容易出独角兽，这个逻辑至今仍有一批基金信奉。但是我就跟那些基金大佬讨论，一些项目，比如便利店，就不要再试错了，机会不大了。同样的，中国的快递业这么发达便捷，为什么美国做不到？中国模式更适合日本，人口密度大。什么叫商业模式？就是一个假设，赚钱的假设，测完你得及时调整。

任泽平：我问过沈南鹏，做投资最重要的是什么？他觉得就是两点，选一个好的赛道，选一个好的团队。我问他，如果只选一个呢？他说那肯定是人。我觉得这是做投资非常重要的一个事情。对过去二十年，我做过总结，中国做投资就一句话，炒股票哪有笑的，买房哪有哭的。选择不同，人生命运不同。站在现在的时点往后看，你觉得对于现在要创业的年轻人，未来什么样的是好赛道？

李国庆：第一个，AI，它是一个从0到1的大赛道，创造很多新需求。对于每天在发生的还能有高速增长的赛道来说，年复合增长率能够超过GDP的五倍，就很不错了。西方说年复合增长率15%，就是高速增长公司。第二个，银发经济；第三个，宠物赛道；第四个，情绪性的聚集赛道；第五个，性价比消费；最后一个，出海。

任泽平：中国走到了今天，是必然要出海的。我给大家举一个数据，中国新能源汽车比亚迪已经进世界前十了，今年是世界第七。实际上比亚迪的海外销量只占10%，所以王传福一直在发力。再给大家说一个数据，日本的丰田海外销售占85%，中国出海会带动这些企业增长五到十倍。

李国庆：咱们的制造业、生产太厉害了。任博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您对现在的关税有什么看法呢？

任泽平：关税这个事，我们很多企业都非常关心，它涉及到中美关系，我认为关税是美国遏制中国的一个手段。美国有一些地方值得我们学习，美股占世界全球股市比重的67%，也就是世界上很多优秀的公司都到美国去上市，基本上所有的钱都在支持美国的科技创新。

李国庆：所以它的科技创新遥遥领先。

任泽平：硅谷和华尔街是相互成就的，没有硅谷多层次的资本市场，不断烧钱，就没有特斯拉、微软、英伟达等一些伟大的公司。有人问A股占世界股是多少？大约有个10-20%，但最近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已经降到了10%以下。

李国庆：如果关税是制衡中国的手段，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任泽平：我跟大家谈几个判断。第一，中美贸易摩擦是奔着20、30年去打的。当年日美贸易战打了将近20年，目的是把日本摁在世界老二的位置，不要再有其他想法。第二个，我们要有清醒的认知，在国际的丛林法则里面只有一个胜者，要么就是中国崛起，要么就是被遏制。

李国庆：遏制和打垮的性质不一样，美国想让别国甘心当老二，别国垮了对他没利，毕竟有这么大的关税。

任泽平：美国对日本、前苏联、俄罗斯、中国等等的策略，实际上就是遏制，它不希望你乱，也不希望你崛起，更不能挑战他的霸权地位，这就是他的战略。

李国庆：从中期看，制造业从技术、设备、资金、管理经验都转移到东南亚、墨西哥。

任泽平：这是一个特别好的问题。我觉得我们要凭借强的制造能力以及这么多年在技术和管理上的积累，不要向内卷，多向外卷。中国有14亿人，但全世界有80亿人，市场很大。

李国庆：这点我也佩服福建、温州，三四十年前率先走出去。现在到欧洲，连日料馆主流都是浙江温州人开的。一说出海，外商说他们现在劳动力成本太贵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说中国积累了一批中层管理者，这对东南亚、印度、墨西哥来说还是一个很稀缺的事。所以产业一转移出去，税收就减少了，就业也要减少，就得应对这个现实。

任泽平：对。我前段时间去看了海尔、海信、美的这几家企业，他们现在50%以上的收入都来自海外，家电是充分竞争也是中国最早走出国门的行业。全球化其实就是本土化，在别国建厂、招工人等，但是我们知道那是中国品牌。美国、日本等很多跨国企业也在中国投资建设，所以中国发展到今天就需要走出去，跟全球互通。

刚才说了赛道，那您能给我们讲讲自己做企业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吗？做企业有很多的坑和雷，您说不要对赌，也不要开夫妻店。

李国庆：现在我们都不签对赌，有两种对赌，一种是公司做不下去了，让投资人有权清算。第二种，创始人成了无限责任，几年不能够套现，几年不能上市，低于本金上市要赔。

任泽平：人家会说，我真金白银投了你，就一定要给我兜底。您觉得这个道理是怎样的？

李国庆：完全不合理。我在当当也做小的创投，我也赔了钱，赔了就散伙，也没必要让别人从此见了我都一脸愧疚。你输的是时间，我输的是金钱。但是现在这个问题越来越严重，到时间不管是没盈利还是没上市，都会起诉创始人还钱。

任泽平：刚才国庆老师讲，大家一起打天下，输赢大家都要共担，这才叫创业。不要轻易签对赌协议，我觉得这是蛮好的。

李国庆：但是得有交换，不兜底，最后可能会变成债的协议。所以签协议的时候就别要那么高估值了，更重要一点是创始股权可以质押，那还是有限责任公司。第一步是公司的股权质押，这已经是你个人财产了，拿个人财产的股份分给大家，但是不能无限连带。

任泽平：大家留意，做创业的，不能无限连带。万一经济不好或者说行业被团灭，不能光让创始人一个人去背。

李国庆：还有个妥协的办法，创始人再创业了，把干股，给原来投资人平移一部分。如果这公司成了，原来赔的人，在创始人新的创业中，还有他们的份，当然，管五年差不多。这事有成功案例，叫聚美优品。之前陈欧在新加坡创立了一家游戏公司，结果那个公司赔了，但那时候陈欧没和真格基金签合同，就主动说创立聚美优品，平移给真格基金几个点。结果聚美优品一上市，真格套现了一大笔。

任泽平：这个人还比较仗义。

李国庆：确实，但肯定也有商业算计，真格也是很有名的，这样也算是给他背书了，再吸引别的投资人。

任泽平：第一个坑，不要签对赌协议、兜底协议，大家一块创业打天下愿赌服输就好。第二个坑，不要开夫妻店。国庆老师您来说说第二个坑吧。

李国庆：如果做现金流生意，比如开三家馆子的夫妻店，不需要更大的决策的，问题不大。但是当企业要扩张、吸纳更多的职业经理人，就不能开夫妻店，不能共同决策，要有一个人完完全全有话语权和决策权。比如土豆网，当年是和优酷网一样平起平坐。在美国上市的路上创始人闹离婚，公司业务投资也不投了，最后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优酷。这都是创业要避免的坑。

任泽平：您刚才讲了三个坑。第一，不要签对赌协议。第二，不要开夫妻店。第三个，合伙人要散伙就好聚好散。

李国庆：我是鼓励创业的。已经创业的轻易不要下台，调整你的商业模式，别把自己本身赔进去，要大家同进退。现在创业还是要回到正常、稳定的增长，甚至盈利性扩张。

任泽平：李老师，您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李国庆：生活方式上我愿意折腾，不愿意闲着。我想对社会当个贡献者，让自己充满活力。能不能做成新的独角兽不一定，但是我没放弃，进可攻退可守。我再创业就不能再做巨亏的商业模式，因为调整商业模式再验证，这一套下来我怕时间不够。

任泽平：我觉得人不要给自己画圈，人生是无限的。人有三个圈：舒适圈、能力圈和破圈。大部分人待在舒适圈里，到最后一事无成。一部分人在能力圈里奋斗。但真正牛的人就是要定期去破圈，和大自然的进化法则一样。人生就是一个过程，不断地去突破自己。我们应该给这些人掌声，企业家就是不熄的火炬。

李国庆：我这次创业有两个感受。第一，我在第一年观望的时候，觉得有点low。有一天我发现我特重视的部下把我拉黑了。第二，我在当当百货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想通过新型电商重新找到聚焦的方式，所以我选择了直播带货，做精选严选模式，吸取了成败的经验和教训。其实很多事物是相通的，创业、经营公司、投资、认识世界都会有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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